“如果你要以此为由向我们报复的话我当然不会阻止你。”
曹瞒盯着愤懑的咬着牙的内弟，悠悠然的说着。
“反正这条命能够活到现在，也多半是拜琉璃所赐，终究有一天命运让我归于尘土之时剩下的一定会被交还到该获得它的人的手上。但是我提醒你，琉璃——你姐姐她从前和我立下了约定，要一起打破这个世界的枷锁，如果你有那份觉悟的话，我倒是不介意现在就让给你来做。”
“···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如我说过的，我身上有着和琉璃的约定，而我会不顾一切的去实践它，换做是你的话，会这么在乎一个逝去之人的要求么？”
“姐姐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人那种混账！”
恒斜着眼看着一脸淡然的曹瞒。
“····请不要把和姐姐有约什么的当作为自己辩解的借口，她和你不一样！”
“是吗？那么你想说的是，你和她一样？”
略带嘲讽的口气将恒的怒气一下子引爆了。
活着的人无权用自己的想法揣测长眠的故人，哪怕产生这种念头本身就是对对方的一种冒渎。
姐姐的话语言犹在耳，而这个人毫不客气的践踏了姐姐的肖像。恒再次感到厌恶起来，不是对眼前的人，而是对无力维护姐姐的自己。
“我和琉璃虽然只做过很短一段时间的夫妻，她的真心、愿望我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对这个不公的世界的憎恨是真实的，我只是，遵循着她的意愿去行动——作为她的弟弟，你连自己的姐姐都不了解，结果能拿来炫耀的，也就仅仅是作为弟弟的这份‘时间’而已吗？”
无法反驳。
确切的说是没有反驳的理由。
和琉璃有着约定的曹瞒。
和姐姐没有约定的曹恒。
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胜算这一点，曹恒是很清楚的，即便被别人当成姐姐的影子、替代品的时候，他都不曾为此动过怒，因为他相信着自己只要扮作姐姐、维持“姐姐”这一存在，自己就能和在天堂的姐姐生为一体，这样的自己····
被当成了小丑。
自己确实没有那么做的必要。或许自己真的在演着没人愿意看的独角戏。
因为在天堂的姐姐已经做出了选择。
姐姐选择了眼前的这个人，这个自己憎恨着的、杀死姐姐的共犯。
而不是作为她唯一亲人的自己。
“那么你告诉我，要是连这‘作为弟弟的时间’都可以被你嘲弄的我，到底算是什么啊？！”
恒以近乎绝望的气势大声冲着曹瞒喊叫。
“七年以来就靠着它我才能活下去算什么啊？被抛弃、被看扁的我算什么啊？只能戴着面具生存下去的我算什么啊？唯一支撑我的，我的姐姐，要是姐姐被你抢走的话····”
“这样一来你就自由了不是么？还是说你其实软弱到连获取自由的勇气都没有？”
高高在上的语调，觉得自己被廉价的同情了的恒狠狠地瞪回去。
“自由？不负责任的自由对你来说是有必要的吗？”
“当然不是，过度的自由会造成组织的分裂。然而···”
曹瞒回过身，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呆呆的立在阶下的内弟，露出了稍显和蔼的微笑。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这样懊悔、生气、愤怒着，并且把这些表情挂在脸上的恒说过话了。
“今后你想做什么就随你便吧，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如此一来，你也稍微能体会到琉璃曾经教过你的‘自由的意志’的珍贵。”
“即使那意味着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无妨，只要你觉得可以就好。稍微给你一个建议，在你说这种大话之前···”
曹瞒身患宿疾的事情并没有刻意去隐瞒，只要是常年在这所大宅里生活的人都会察觉得到。
“先试着成长到能够杀掉我的程度如何？”
——你自己还不都是半死不活的枯树干！
对方的话听起来简直就是无谓的挑衅。
“那么，你就拭目以待吧，我亲爱的义兄。如果你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不知不觉间，恒的嘴角已经露出了笑容。
“那么。你所谓的‘正经事’是什么呢？你可不是那种会在一大早就跑来找大哥闲话家常的那种好孩子来着。”
“这您就说得过了，在您马放南山的这段时间里打理日常事务不正说明我是个好孩子么？”
即使稍微缓和下来的环境下，兄弟之间的对话依旧充满了火药味。
走廊仿佛看不到头，阴暗狭窄的通道没有点一盏灯。
简直就像是拍鬼片的外景地。恒忍不住在心里念叨着，无论过多久他都不习惯来这里。
而眼前这个像是幽灵一样移动——他走在这种木质结构的地板上居然没发出一点声响——的男人更加加强了他的这种感觉。
白色长发、安静的步态。简直跟真的幽灵一样。
“依旧牙尖嘴利——所以说到底要紧事，是什么呢？”
“收集好的资料已经放到您的房间去了，不去看一下可以么？”
“嗯，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
曹瞒的态度让恒困惑起来。调查啊情报收集这是之前他的大哥亲自下的指令，然而现在回报的时候他也只是暧昧的表示“知道了”而已。一副没干劲的架势。
这家伙不会是在耍我吧？
恒心中的不爽开始汇聚。
“您不去看一下真的好么？说不定有什么劲爆的内容在里面呢？”
“没那个必要。”
黑漆漆的走廊里连声音都像是被放大了两个层级。人都说眼睛不好用的地方，听觉和触觉就会特别强烈，曹瞒的话语就像是一把刀撩过恒的皮肤。
好像浑身的汗毛都被切掉了一样的压迫感让他不禁的无法走近他的义兄哪怕一小步。
“你的情报的内容，大致上我都猜得到。”
真是自信，自信到让人生厌的地步。
“而且，依着你的性格的话，你一定早就拆开看了对不对？”
“······”
原来全都被他看穿了么？
算了，这倒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眼光永远比任何人都要远，比任何人都要稳，比任何人都要狠。为人所不为，正是眼前这个人——曹瞒的可怕之处。
“是的，正如您所说。”
自己到底距离这个大魔王还差多远呢？
哪怕自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却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站在他的旁边和他并肩前行的样子。
“差不多别卖关子了吧？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就直接问了：
我们要在安保部和黄天动手前，先把目标拿下吗？”
“哦？”
鬼魅一般的身形猛地一振，像是吃了一拳的曹瞒幽幽的回过头，
“已经开始了吗？”
“是，虽然并没有得到较为正式的通知，但是从袁氏那边已经得到的讯息来看，安保部已经发布了针对恐怖分子的部署——饵已经挂出去，只等着黄天的人自投罗网了。”
恒谨慎的斟字酌句，刚才的曹瞒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即使实在这样幽暗的空间——恒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说不上是不是他刻意为之，但是在这样幽暗的地方即使是从不轻易把自己的内心情感表露在脸上的内兄，也会那么稍微的卸下心防的吧。
然而曹瞒此时却并没有慌乱。
他甚至为之感到欣喜。
“也就是说，C市已经全城动员，准备大快朵颐了是吧？”
他转动着手腕不紧不慢说话的样子仿佛在谈论的不惊动刘氏高层的恐怖分子入侵，而是一顿盛宴。恒把一口寒气默默的吞回去，最让他不快的是，曹瞒可能是真的这么认为。
“你觉得凭现在的我们能有多大的把握？”
来了！
恒在心中高声欢呼。
“正是，黄天虽然曾经强大一时，不过现在他们的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正所谓风中残烛。而且这是安保部对所有刘氏名下的集团发出的召集令，原本像我们这样的小力量是没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的但是！唯有这次，我们要是把握好了的话·····”
曹瞒手下人才济济，怎么能像雨后的露水一样默默无闻的像这样湮没在那些惹人发笑的空有名号的贵族们的冷言冷语中？
不如趁现在多方都互相牵制的时候趁机起事，趁着局势不稳浑水摸鱼。
即使没有取得什么成果，也可以借着打击恐怖分子这样大义的名分登堂入室，世界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
——您准备的非常妥当，想必就算是令兄亲自过问也没什么问题吧。
那个令人感觉厌烦的老头那句话正是曹恒心情为之鼓动高鸣的原因。
对，他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反对这个计划！成长到能够杀掉你的程度？哈哈，傲慢到这种程度实际上却连这一点都想不到的曹氏的老大，老枯树毕竟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只要能够好好利用这次胜利，曹氏的——不，姐姐的梦想就由我来——
“不行啊，这样。”
得到的回应却只是冰冷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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